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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兰:我要学会照顾自己

1999-05-30 来源:文摘报  我有话说

王芷

桑兰,这个曾经受到过亿万中国人牵挂的坚强女孩,在祖国亲人们的惦念和期盼中,结束了在美国的治疗和康复,终于回来了。她将在国内久负盛名的中国康复研究中心继续接受康复训练。

人生转折的瞬间

1998年7月21日晚,美国纽约,第四届友好运动会体操赛场。

曾经荣获上海第八届全国运动会跳马冠军的我国17岁的优秀体操选手桑兰正在为即将展开的跳马决赛进行紧张的赛前试跳训练。

桑兰太想为祖国添上一枚金光闪闪的奖牌了,这次比赛她准备亮出的拿手好戏是“前手翻、直体前空翻、转体180度、后空翻”,这是在女子跳马项目中起评分为9.9分的高难动作。

桑兰在成功地连续试跳两次后,执著地表示再练一次,教练点头同意了。

助跑,加速,就在她的双手触到跳马的瞬间,一名外国教练有意无意地在跳马前突然闪现,精力高度集中的桑兰虽然犹豫了一下,但仍然在刹那间越过了跳马,但身体只在空中翻转了一周半,只听“嘭”的一声爆响,头颈部就重重窝在了地板上。

谁也没想到桑兰纯熟于胸的手翻转体竟会完全走形;谁也没想到竟然一点自我保护的反应都没有,甚至连手都没有撑一下,当她跌落在地板上时,她的手臂还紧贴着腿侧——一个标准的前空翻。

富有经验的医护人员仅用12分钟就迅速将桑兰送到纽约著名的长岛拿骚县医疗中心。美方专家立即展开全面会诊,结果令人震惊:第六、七颈椎呈开放性、粉碎性骨折,75%错位,中枢神经严重损伤,双手和胸以下失去知觉。

从昏迷中醒来的桑兰,处于极度疼痛之中,但她坚强地没有掉一滴眼泪,更没有叫痛,默默地咬住嘴唇。

手术十分复杂,医生们小心翼翼地取出桑兰颈椎中粉碎的骨片,然后通过牵引,使错位的颈椎重新归位,又从桑兰的髂骨上取下骨片,将其植在损坏的第五至第七脊椎中。最后,再用前后共三块钢板将受伤的部位固定住,这是一个常人难以忍受的手术,但桑兰却咬牙忍住了。

医疗专家为桑兰的中枢神经损伤绞尽了脑汁,经过美国药物管理局特批,对其使用了一些他们认为虽然还没有广泛应用,但对神经恢复有疗效的特效药,但遗憾的是,这些药物对桑兰并没有产生预期效果。

7月31日,院方对桑兰的伤情全面分析后,决定将桑兰由治疗转入康复,将其转入纽约市区最著名的蒙赛耐康复中心,开始接受系统的康复治疗。中国体操协会委托的桑兰在美国的监护人谢晓虹女士每天守候在桑兰的左右。桑兰几乎每天都问谢晓虹:“阿姨,我还能不能再站起来?”望着桑兰那企盼的目光,谢晓虹每次都强忍眼圈里的泪水安慰她:“能,一定能。”

8月7日,医疗专家公布了桑兰的最新病情:桑兰伤情的治疗没有任何进展,与最初受伤的72小时完全一样,胸部以下仍然毫无知觉,除了大拇指恢复知觉外,其余4指也毫无知觉。美国医生由此宣布:桑兰的中枢神经呈完全性损伤,除非奇迹发生,否则桑兰永远不能站起来了。

用最短的时间已从国内赶到桑兰病榻旁的父母禁不住抱头痛哭,但桑兰仍然未掉一滴眼泪。

花季少女桑兰

1981年6月11日,浙江省宁波市海曙区一户普通的人家喜添千金。父亲桑史盛和母亲陈秀凤分别是房管局和皮鞋厂的工人。夫妇两人为心爱的女儿取名桑兰。

1986年5月,宁波市体校的体操教练张一鸣和曹晓春在市中东幼儿园一眼就看中了坐在第一排小巧玲珑、憨态可掬的小桑兰。

从小未受过父母娇生惯养的桑兰,在训练中特别能吃苦。刚入队时的小桑兰“脚腕硬,足弓平,弹跳一般”,但她在教练的严格要求下,每天做几百遍的基础训练,6岁的小桑兰咬着牙挺过来了。张一鸣教练回忆说:“其他孩子经常掉眼泪,而她练得再疼再累也不哭,因此与其他小运动员相比,进步也特别明显。”

1988年9月,桑兰以其扎实的基础迈入省体校。1990年,桑兰进入省体操队。在高级教练叶志英的精心培育下,桑兰在省运会上一人包揽了女子全能及4个单项的全部5块金牌。

1994年,桑兰以优异的成绩踏进了国家体操队的大门。在陆善真教练的指导下,桑兰的技术水平迅速上了一个新的台阶,尤其在跳马项目中取得了惊人的进步。1996年,她便能够做前空翻540度等顶尖动作了。

在第三届城运会上,桑兰摘取了全能和跳马两块金牌。

在1997年的全国冠军赛和第八届全运会上,桑兰连夺跳马项目的桂冠,达到了她体操生涯中的最高峰,被人们称誉为“跳马王”。

但桑兰并不以此为满足,争夺世界冠军,是永不满足的桑兰的夙愿。

1998年第四届世界友好运动会专设了单项体操比赛,桑兰跃跃欲试,志在必得。

“派她参加友好运动会,就是要她冲击世界级金牌,没想到……”我们采访的每位教练都垂头、叹气,语调低沉。

能否重新站起来

桑兰不幸失手于大洋彼岸,引起了国内无数医疗机构对桑兰伤情的关注。他们纷纷打电话给国家体育总局,都积极慎重地提出了各自的治疗方案和设想,表示一旦桑兰回国,愿为她提供最佳康复条件。

在国家体育总局召集的对桑兰伤情的会诊会上进一步确认:由于中枢神经损伤,桑兰发生意外后,一直处于瘫痪状态,临床治疗无任何进展。现在桑兰除上肢的两个手臂能活动、手腕以下除了双手大拇指有知觉外,其余手指和身体自胸以下均无知觉。根据1994年国际医学界制定的对脊髓损伤的诊断标准,桑兰脊髓神经属于完全性损伤,在现有的治疗手段和医药条件下,恢复知觉的可能性极其微小。这也就意味着桑兰不可能恢复站立和行走,将长期与轮椅为伴。这说明国内专家会诊结果与美国专家是基本一致的、客观的。

这一诊断是残酷的,是每一个善良的人无法接受的。但是从治疗角度上看,正确的诊断比什么都重要。错误的诊断会导致错误的治疗方法,不仅徒劳无功,还有可能排挤正确的治疗方法,耽误病人。但在此之外,还是出现了一些不负责任的或者说十分滑稽的音符。个别悬壶人士不是以实事求是严谨的科学态度分析桑兰的伤情,而是借机哗众取宠,沽名钓誉。

庆幸的是,桑兰在美的监护人谢晓虹和刘国生夫妇十分冷静地一一分析了来自方方面面的治疗建议和方案,去粗取精,去伪存真,在这个基础上,理智地确定了由中美医学专家共同研究的桑兰的中西医综合康复治疗的方案。

1998年11月初,桑兰从美国蒙赛耐康复中心出院转入全美条件最好的康复中心之一——纽约大学拉斯克康复中心,开始接受门诊治疗。

从那时起,桑兰每天进行十多个小时的锻炼和学习。无论在医院还是在家里,桑兰一直顽强地坚持进行着功能训练,现在在有人保护的情况下,她已经能够从轮椅挪到床上,也能从床上挪到轮椅上了。借助手中的夹板,桑兰已经能够端起饭碗独立进食、梳头、刷牙、写字、敲电脑键盘和穿衣,自己摇着轮椅在医院和家中的房间里“漫步”,甚至可以用手腕撑着轮椅的扶手抬起上身了。过去每天需要导尿七八次,而现在每天可以自己排尿两次,只需导两次尿了。过去一直不理想的肾脏和膀胱情况,现在也基本恢复正常。大便在药物的帮助下,每天能够排解一次,已经形成了良好习惯和规律。

相信所有关心桑兰的人得知这一消息,都会为这个坚强的小姑娘高兴。她曾不止一次地说过:“尽管医生说我重新站立起来的可能性不大,但我从来没有放弃过希望。因为我相信,现在的科学越来越发达,以后肯定会研究出像我们这种脊椎受伤人的新药,我绝不相信自己会永远瘫痪。”

为什么要回国

许多热心的人不禁要问:桑兰在美国有着一流的医疗条件,有着巨额医疗费用,何不继续留在美国“养尊处优”?实际情况是怎样的呢?

由于桑兰脊髓神经属于完全断裂性损伤,技术先进、医学发达的美国的医生们对桑兰的伤情虽竭尽全力、无微不至,但对其神经的恢复,同样也是束手无策,一筹莫展。在桑兰的生命指征基本稳定之后,他们采取的医疗措施,也旨在防止各种并发症,如高血压、肢体痉挛、褥疮、泌尿系统和呼吸系统感染、便秘等。最近半年多来,桑兰虽然每天到医院接受康复治疗,但目的不是恢复目前毫无希望的神经系统,而是在身体残疾的条件下,希望通过体能锻炼和技能锻炼,增强体力,学会自理生活。

桑兰自幼就全身心地投身于国家的体操事业,付出了全部心血,文化程度和工作技能与飞速发展着的社会的差距,一直是她心中深深的缺憾。负伤后,虽然监护人在她康复治疗的余暇,请来当地的教师帮她补习功课,监护人夫妇也耐心为她培训电脑,但毕竟与外面的世界缺少必需的语言沟通和社会交流环境。国内的康复医疗水平虽然与美国有一定差距,但差距并不很大,完全可以满足桑兰目前的各种康复需求。随着她的健康状况日趋稳定,桑兰愈加思念培养自己长大成人的祖国,希望尽早回到祖国大家庭的怀抱,汲取自身发展所必需的“营养”,为国家的建设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

按照美国医生为桑兰做出的3个月的住院治疗和6至12个月的院外治疗计划,又根据桑兰健康恢复的实际情况,监护人谢晓虹女士在今年元旦过后,就开始对桑兰回国问题进行考虑。

谢晓虹女士在网页上表述道:“我们为桑兰的表现感到骄傲。桑兰生性开朗,活泼可爱,我们全家都很喜欢她,她实际上已经成为我们家庭的成员之一。桑兰已经在美国度过了最困难的时期,现在是我们冷静下来做长期计划的时候了。”

谢晓虹女士的基本想法是,安排桑兰最迟在6月份左右回国,但不宜让其马上返回宁波,因为宁波的康复医疗条件远不如首都,不利于桑兰的身体康复,应在北京选择一家条件最好的康复中心或医院,让桑兰继续接受康复治疗和训练。

经过多方协商,目前为桑兰做出的初步安排是,桑兰回国后,其所属单位——国家体育总局体操运动管理中心将选择适当时间为桑兰正式办理退役手续,同时,参照现行的体育伤残保险有关条例,向桑兰提供20万元安置费。监护人谢晓虹女士在国内投资的北京公司,在桑兰回国继续接受一段时间正规的康复训练、文化进修和职业培训后,将正式吸收聘用她为该公司职工,并承担桑兰今后的医疗、康复、生活、教育和就业方面的一切费用和责任;桑兰另可享用每月标准约500美元的在美国的桑兰基金作为今后康复和生活费用。在谢晓虹夫妇和中国康复研究中心的精心安排下,一套坐落在北京城南的面积达50多平方米的、装饰一新的两居室住房,正等待着它的新主人的到来。

在告别美国、告别纽约的前夕,桑兰在美国前总统布什夫妇的陪同下,参观了哈德逊河上由参加过二战的航空母舰“无敌号”改建的军事博物馆。她向布什夫妇表示:自己对中国驻南斯拉夫大使馆遭到以美国为首的北约的袭击感到非常难过。她说:“我爱和平,我希望全世界的军舰都改成博物馆。”

5月22日,桑兰在中国常驻联合国代表秦华孙和副代表沈国放等人的陪同下,参观联合国总部时表示:她感谢美国人民对她的关心,并希望包括美国在内的所有国家都不要打仗,让每一个人都享受爱与和平。

桑兰回国前,中国常驻联合国代表团特地为她举办了欢送会。一幅“不坠青云之志,再织锦绣年华”的对联,加上意味深长的横批“情系桑梓,心若芝兰”表达了大家对这位勇敢少女的钦佩。

谈到今后,桑兰不止一次地说自己有三个愿望:第一是能学会更多地照顾自己,减少对别人的依赖;第二是学会说更多的英语;第三是希望去观看今年10月在天津举行的世界体操锦标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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